撰文 / 法新社與《焦點》 | 2025-12-15

香港——白手起家的香港媒體大亨黎智英自詡為「麻煩製造者」，憑藉尖銳辛辣的八卦小報與毫不掩飾支持民主的立場，長期以來一直是北京的眼中釘。

12 月 15 日，78 歲的黎智英在涉及國安案件中被判 3 項罪名成立。這起案件普遍遭西方國家譴責，認為是對政治自由與新聞自由的攻擊。

黎明時分，約有 80 人在西九龍法院外排隊，其中一些自稱是黎智英的支持者，對他的健康狀況深感憂慮。

黎智英於 2020 年 6 月接受法新社訪問時表示，自己「已為入獄做好準備」；同年年底入獄至今。

這番話說完兩週之後，北京對這個金融中心實施全面性的國安法，以回應前一年當地所爆發規模龐大、部分演變為暴力的民主抗爭。

2020 年 8 月，他因涉及違反新的國安法遭到逮捕，印驗他先前的預言，即自己將成為主要檢控對象。

他當時說：「如果（入獄）成真，我就有機會讀讀之前沒讀過的書。我唯一能做的，就是保持正面心態。」

在香港，很少有人能像黎智英一樣，激起北京如此尖刻的敵意。

在這座半自治城市，黎智英是許多居民眼中的非典型英雄：他是好鬥、白手起家的小報老闆，也是唯一敢公開嘲諷北京的富豪。

但在中國官媒眼中，他卻是「叛徒」、民主抗爭背後的最大「黑手」，更被指為勾結外國勢力、企圖顛覆祖國的「禍港四人幫」之首。

天安門成為分水嶺

黎智英與許多香港富豪一樣，出身貧寒。

他原出生於中國廣東的富裕之家，但 1949 年共產黨掌權後，家道中落。

12 歲時，黎智英偷渡至香港，在血汗工廠做工、自學英文，最終創立了極為成功的服飾帝國佐丹奴（Giordano）。

1989 年北京「六四」天安門事件爆發，成為黎智英人生的重大轉捩點，使他與同輩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。據台灣中央社報導，他後來形容「六四」事件時說，「就像母親在黑暗的光明中呼喚我，我的心敞開了」。

隔年，黎智英創辦《壹週刊》，開始刊登尖銳批判中國最高領導層的評論文章。

中國當局隨後關閉他在中國大陸的服飾門市，黎智英因而將品牌出售，並將資金投入八卦小報媒體帝國。

黎智英曾涉多宗官司，包括一宗恐嚇競爭報業記者案，最終獲判無罪。

然而，他因 2019 年支持民主運動而陷入更大的麻煩，並因參與部分集會而被判刑 20 個月。

另一起涉及辦公室租約的詐欺案，又讓他的刑期增加近 6 年。

這些案件的影響相較於 12 月 15 日的判決，可說微不足道。

黎智英被控 2 項國安法下的「勾結外國勢力」罪名，最高可判終身監禁，另有 1 項「串謀刊印煽動性刊物」罪。

他對所有指控均不認罪。

被問及為何不像其他香港富豪般安安靜靜、享受財富時，黎智英在 2020 年表示，他「只是陰錯陽差走上這條路，但我覺得做這件事是對的」。

他說：「也許我天生反骨；也許我的人生除了金錢，還需要更多意義。」

「傳遞自由」

黎智英當時也表示，儘管他有財力且也面臨風險，但他沒有離開香港的打算。

他說：「我是個麻煩製造者。我來到這裡時一無所有，正是這片土地的自由給了我一切。如今，或許該輪到我來為這份自由而戰，以作回報。」

在全港其他同業多半支持北京或採取更審慎立場時，黎智英旗下兩大主要刊物《蘋果日報》與純數位版《壹週刊》公開聲援民主抗爭。

品牌方多年來為避免觸怒北京，幾乎不在這兩份刊物上登廣告，黎智英則以個人資金填補虧損。

兩大刊物深受讀者歡迎，內容兼具名人新聞、性醜聞與正經的調查報導。

2021 年，《蘋果日報》在警方突襲和逮捕編輯部高層後被迫停刊；《壹週刊》也結束營運。

在超過 40 天攻防激烈的庭審中，黎智英為自己的報紙辯護。

他在 2024 年 11 月於法庭上表示：「《蘋果日報》的核心價值，其實就是港人的核心價值……（包括）法治、自由、追求民主、言論自由、宗教自由與集會自由。」

黎智英說：「參與傳遞自由，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。」

「你知道得越多，就越自由。」

黎智英之女黎采 12 月 9 日在《華盛頓郵報》發表評論文章示警，稱父親在獄中健康嚴重惡化。她表示，若中國當局不採取行動，「他很可能會成為自由的殉道者」。然而，她也稱，父親若獲釋將會離開香港，因為「他只希望與家人平靜地度過餘生」。